回過神來,燈光朝四面八方散落,無可逃遁地打在我身上,我在明亮的縫隙之中尋找最大陰影面積 的自適,試圖回歸一如往常熟悉的黑暗,看著熙攘的街道上一個個節點,我在這複雜的有向圖中構築出最 佳路徑,試圖以最快的效率逃離人群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已像是疏離的正十七邊形,我越努力地 找尋自我,越發現自己難以被描繪。
從前我們都是簡單的人,對單純嚮往,當時世界還不像現在如此複雜。人與人的互動宛若四則運算一 樣輕易自然;在我開始感受到科技成長帶來的扭曲變形之前,生活就像對數圖形,雖然改變趨近於零,但 依舊懷抱理想,保持單調遞增,平凡地努力著。
隨著資訊科技和工業突飛猛進,我們能接觸到的一切變成「數字宇宙」,生活逐漸邁向高次,我們被 逼著用更繁瑣的拓樸去連結和記憶。但世界的規則卻被降冪成單一而扁平,功利是一連串權重和分數的最 終加總,而生活的信仰卻僅能依賴極低相關的線性回歸。無數的資訊指標和統計數據,再化做無窮解,使 我們因做不了任何決定,而感到沮喪。
是啊!人類為求生存演化出比較和評斷能力,在知識資本主義的黑海之中,人與人陷入不斷互相競 爭時間和空間複雜度的漩渦。而我們又能如何尋求依歸?在現代人過於物質現實的偏執之中,幸福是個 不可見的虛數,像能量的存在一樣奢侈,卻往往不被計算,金錢構成的幾何圖形太過絢麗迷幻,蓋過所 有基本形的簡單樸實。總有一天會連基本生活都會超出我們的思考能力,到那時我們也許早已變成缺乏 心靈的空集合,表面繁榮,實質扭曲的孤獨著。
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必定充滿心靈碰撞的種種衝突,然而矛盾的是,人不可能完全獨立,我們勢必得和 他人相依,勢必會被外界影響,不論是正相關抑或負相關。我把每個人的形象集合成一個多維的空間,在 這宇集之中,每個靈魂佔有一個座標,其向量象徵每個人的心靈的去向。我發現,打從出生那一刻起,我 們遠離父母,遠離家鄉,遠離童年玩伴,遠離家人,直到生命與所有人分道揚鑣,走到函數的最大值,那 是離散分布上,屬於自己唯一的消失點,我們最終才遺世獨立。
人生是無數的生活積分而成的函數圖形:生命是一個函數,每個人都沿著一個獨一無二的向量在整個 時空的宇集中游移,時而親和、時而疏離。而生活是一連串解最佳化問題的過程,方程式的圖形時而高潮 迭起、時而委靡不振。我想對於生活這個數學模型,現代人不該抱持錯誤的假設和前提,生活本來就是個 細小破碎聚合成的時間波形,任何的臆測都彷彿只是對生活進行量化和取樣的片斷估計,並不夠真實。
在現代人充滿壓力的生活下,憂鬱以指數的速率傳播開來的同時,我們又如何在這股生活革命的壓力 下歸納出自我?我想是對人類渺小和極限的共同認知,抱持著不悲不喜的中立態度,雖然看似落在原點, 卻是得將所有參悟的人生道理加總平均求得的質心。參數本無法被窮盡,唯有擁抱生命的不穩定性,我們 才不會在遞增時變得激進,在反曲點焦慮,在相對最小值低落。寫到這裡,此時情緒已落入感慨的阿基米 德曲線當中,勾起心中的陣陣漣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