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一陣，微涼走在校園，再好不過了。不喜歡細雨紛飛日子的我，感受雨水將植物清洗得煥然一新，心裡想著「給這樣的舒適感打幾分呢？」我習慣不帶雨衣，也不愛水氣停在布鞋上，但腳的皮膚浸入路旁的水窪，踢踢水，水花就飄散在四周。
 
在感受中變量
 
    「空氣清新，就是這麼來的吧？」周遭的鮮綠氣味，讓人想起小時候的下雨天，風雨中潛藏著大量的魅力，心境總是隨時待命著，想要及時享受一段即興的雨天快意。成長的變數和挑戰讓我不一樣了，只是平心靜氣地走走，單純地凝視遠方，似乎都變少了。
    留意到自己不一樣，主要是這兩日天氣驟冷。一眼望去，校園走動的人群紛紛披回羽絨大襖，匆忙穿梭在灰濛濛如渲染潑墨的戶外，徒步者如我，剛好空堂，擁有充裕的時間和視野閱讀精彩的變天景象。「給這樣的寒風刺骨感打幾分呢？」和一群同學交流這場意外南下的冷氣團，「好冷」的概念如何衡量？當我們將「冷」這個概念變成了變量，就可以透過1-5 的分數來交流。盡管冷風亂拂，大家熱絡地討論涼、冷、寒、凍等各種原本無法進行計算的感受。
    透過變量來交流，也為小組合作學習帶來意想不到的效益。上大學之後，多了許多小組報告的機會，有力所能及地學會相關議題的，也有抱持了解課堂上老師所傳授的知識即可的兩派不同意見。為了達到最佳合作學習，先釐清雙方對報告內容的構想，定義變數，再將概念發展成具體可計算的不同假設，調配分工後完成小組作業。於是，合作期間用「完成幾成了？」問候彼此，也是常有的事。畢竟，出了社會，沒有人會告訴我們應該要做什麼？怎麼去做？在有老師指導時，做自己有機會做好的事情，就能讓知識獲得最大化地擴展。
 
資訊過載的魚
 
    其實，在這樣的體悟之前，學習的壓力曾像這灰濛濛的天空，黑沉沉地壓在心頭。我像駕著不是自己的大船，那上頭有引擎，方便也很快速，但船始終不是自己的，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提心吊膽。
    邁入巨量資料的世代，資訊量過多造成認知負擔，難以消化的無時無刻不在累積的資料，通過行銷管道，像夾著暴雷似震撼著令人心悸的閃電，迅急劈入腦海，彷彿一切都在造化的盛怒下屏住氣息，仍無法從中快速有效的做出判斷，縱然深知風雨過度之後，會有一片清新美麗的圖畫，仍令人畏懼。
    於是，天空成了一片海水，我便是沉在海底的魚，凌亂的思想，像是遺忘節拍的舞曲，大雷雨似的鑼鼓敲震而過，只在我耳邊留下細碎的回音。
 
為自己導航
 
    直到有一天，我突然發現，真正困住自己的並不是資訊過載或是容量不足，而是我不懂得清空自己。若沒有及時為內心硬碟騰出空間，學著「格式化」自己，是無法汰舊迎新地容納真正重要的事物，讓自己的內心恢復秩序的。一如行車導航，地圖集常常一個區域的地圖會需要好幾頁來表示不同尺寸的版本，各品牌業者的導航圖資需要每年至少更新一次。而深埋在暗巷的心事，會突然如跨頁大地圖，後面接著好幾張局部的放大版，鉅細彌遺地在手上地圖的很簡單的就被縮放，清晰地照見每一寸掌中地理。
    這些被「清繪」的細節，和「說走就走的旅行」有著自然閱覽遊歷的吸引力。具體說來，這些地圖上的生命景觀，是自己這個製圖人員，在每一幀丈量細受之後，ㄧㄧ繪入，縮放的草稿，有著自己才知道的展讀密碼，容量大小與容積寬窄，需得隨時更新，在時而鬆時而緊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更新節奏中，微笑迎接腦內心中的海嘯巨浪。
    在我還小的時候，總會在上面用彩色筆畫出許多雜亂無章的線條，當時覺得線條就應該是自由的，應該在這張名為「人生」的白紙上盡情揮灑。成長的過程中，添加了許多不一樣的筆觸，有的是可以用橡皮擦擦掉的鉛筆，也有可以用立可白塗掉的原子筆，更多的是多彩的蠟筆，畫面上塗塗改改多次，才有現在的我應該有的樣子。而無限大的變量，擁有無限大的空白，20 歲的我，明白人生不是一張白紙，人生是廣袤無垠的宇宙，可以供自己肆意揮灑，每一筆都是人生，都在隨著時間的增長而豐富多彩。
 
向大海垂釣
 
    一手托著還沒有染上歲月刻痕的臉頰，一手鋪在畫紙上色彩分明的線條，人生早已在體內生根抽芽，殷勤作畫的我，一晝夜一晝夜地向知識的大海懸絲垂釣，在其間隨著水勢升降時而浮沉，時而驚謫時而昂首，小心翼翼地拉起，然後找到位置擺開，才知道自己的心思有多麼微不足道，多麼的詞不達意。再一次垂釣、拉起、擺開；垂釣、拉起、擺開……，我擔心自己，擔心自己會不會也成了製造資訊的魚。
    我知道人生也和氣候一樣，不能一直風和日麗微風細雨般調得恰到好處，我用一杯茶盞的清淺，一朵茉莉花的開落或者一次漫步的鳴囀，來記錄每一次眺望，並計量這其間的差異，變量的產生，以及進入眼簾的習見事物，在我都是新奇有趣的隨筆材料。
    這次，雨來了，輕輕地呼應我求知的訊號，也許還不知道我要什麼，但已經有能力判斷什麼是我所不要的。當它微微地把遠方的訊息灑到心田，和我一同俯瞰著遙遠的知識大海，我驚訝著現下時勢的遽變，就像海底的火山一樣，在人的眼皮子底下，不斷醞釀不斷默默改變著這個世界。
    學著計量世界的我，想要更精準地表達，更專注地對待自己。一面探向內心，另一面投望未來，究竟是移居一片新土地，還是守著藍色的形式，終其一生不停垂釣、上岸又起航？
    豐沛餵養20 歲的靈魂，發出煙波一樣的藍光，偶爾傳來陣陣鈴聲，又漸漸地遠了。校園風雨消歇，下一次，會是誰來扣響我的心扉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