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宙交輝，演繹出無窮的雪花點，其中一個渺小到微不足道的，是我。在誕生的刹那時刻，或早或晚，無法被界定，人生每一個瞬間，成為數線上無盡的點，在這之前，亦或在這之後，構成了現在當時當刻的我。

數學上的∞，成為人生最好的描繪。因為是「無窮」，便意味著無數的可能。我在這一秒做的不同決定，會衍伸出諸多可能性。

行至岔路，隱在迷霧當中，我身處迷惘，選擇原地等待。等到大霧散去，眼前出現了數不清的路口,該選擇哪一條，該選擇哪種交通工具上路。這些混合成數集，每一個數字對應不同的答案。

有過頹廢，有過奮起，更有在一蹶不振和重頭再起的選擇中搖擺不定。

老黃拍了拍我的肩膀，他運球過人，帶球撞向我的肩，「想什麼呢,看球都不專心。」

我抬頭看著前方流心蛋黃一樣的落日，耀眼的紅色，染透了半邊的天空。我自言自語，「天的外面有什麼?」

「白癡喔你!」

老黃的手在我眼前晃晃，將我的思緒帶回來。他坐在我旁邊，仍舊古靈精怪的動作，配上他大剌剌的語氣，「你餓昏頭了?嘰哩咕嚕在說什麼呢?」他又問我，「校隊比賽你到底參不參加?」

「腿傷了。」我晃蕩著受傷的半條腿，告訴他踢不了。有心，但是力不足。

「兩個月前的傷，現在還沒好?你和哥兒們玩柔弱呢?」老黃一個鎖喉，讓我順著他的力道歪了過去。

我支起身子，語氣懶懶地和他說:「不太行吧。總而言之，就是跑不了。校隊比賽你找別人吧。」

說完我就走了，就聽到老黃在我身後大聲喊，「校隊永遠有你的位置。」

我搖搖頭，校隊早和我沒有關係了。

不打籃球賽，原因在傷。現在打不了，傷在心裡，不是在腿上。兩個月前和鄰校打友誼賽，正是比分膠著，我跳起投三分，落地時重心不穩,直接摔倒在地。送去醫院的檢查結果是脛骨骨折，醫生的囑咐和腿傷的現狀，讓我只好暫時放下籃球，靜心養病。
 

男生宿舍樓依著操場，每天都能聽到活力四射的運動聲音，我卻在大好的時光裡，拖著一條行動艱難的腿，哪裡也去不了，只能在宿舍待著，慶倖的是這學期的課很少，不用來回跑教學樓，減少了諸多折騰。

X 軸和 Y 軸形成四大象限，亦是我將自己的人生分成了四大部分。其中之一的象限，就是籃球。眼下打不了籃球，我看向窗外從心頭癢癢變得心裡淒涼。我好像永遠也打不了球了，當天場上發生的一切，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內上演，讓我不得不去重複回憶摔倒的狼狽。

腿傷好了之後，我行動自如卻再也未曾碰過籃球。每天下午坐在籃球場當觀眾，老黃叫了我好多次，邀我回校隊打球，我不停拒絕，他不停問，無聊的對話帶來不會改變的無聊決定。

觸地回彈的籃球，逐漸地在我眼裡成為我最喜歡的數學符號──∞。上下交換的輪廓，穿過多面折射的光，莫比烏斯環一樣，沒有開始沒有盡頭。

我在心裡思考其他的可能性，在籃球象限裡，是否還有另外可行性，既能不遠離籃球，也能創造未來，實現我的個人價值。

我知道自己邁不過去心中的坎，所以在老黃又一次的邀請中，我重複性地拒絕了他。流心蛋黃的太陽和地面上的籃球交織成環，成為我的籃球象限裡無窮的可能。

我想通了。

給老黃撥通電話，我的情緒總算一改昔日的死氣沉沉，「嘿 Bro，我想通了!」

「你說你明天就回歸校隊?」

「不，我決定做籃球解說。」我現在克服不了內心的坎，總會想著上場打球會再一次發生同樣的事情，導致另一條腿也骨折。陰影揮之不去，可是人生是無窮的曠野，我不願意捨棄籃球，做出改變就好了。

老黃聽到我的想法，大概是愣住了，過了幾秒才在電話裡和我說:「你確定了?當體育主播?」

我興奮地回他，「相當確定。」

「接下來的八校聯賽，期待你精彩的解說囉。」

我不再是頹靡的傷患，看賽的觀眾，我選擇以另外一種方式去接近籃球，不放棄籃球仍然做和籃球有關的事情。

當我以籃球解說員的身份出現在八校聯賽的比賽現場裡，心中的愉悅和緊張，是和之前打籃球時的內心活動完全不同的。

這一次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，熟悉的籃球比賽，熟悉的每一名隊員，但是我卻首次以未曾接觸過的播報形式，參與到比賽當中。

幾天後的聯賽結束，老黃手指轉球在我面前晃悠。

「怎麼樣播報員，什麼心情?這種摸不到籃球沒有親身打，又近距離體驗還要同時解說的感覺如何?」

「要我說，我多陪你練練，保證你不再出現意外。然後，你再回校隊。」

「你也看到啦，隔壁校隊的中鋒超猛的，當然我們隊的也不差啦。」

我搖搖頭，這次的解說讓我從另一個角度感受到籃球的魅力。或許我不會再打籃球，但是和籃球有關的解說，我可以幹到八十歲。

我接過他手裡的籃球，向高空拋，再單手接住。

「你有沒有發現，籃球上下回彈，很像無窮的符號欸。」

他挑細節，「這樣才更像。「落下的球回到他手裡，他雙手回傳，給我演示更加生動的「無窮」籃球。

「在我的人生裡，籃球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這塊籃球象限的無窮無限的區間，有著更多圍繞籃球展開的可能點，不做解說員，我還可以當籃球員的營養師，去籃球加工廠上班......」

「我的迷茫出處有了答案。」

老黃投進一個漂亮的三分球，轉頭對我肯定，「你說的對。你有無數個可能，只要你選擇，去做，就可以了。」

籃球之於宇宙，和我一樣，是微不足道的渺小。但是宇宙中的無窮集合，亦是我的人生多個選項，才能白紙一張，去描繪無限精彩的可能。